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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宫在要读小学的那一年,由于父亲工作调动的缘故搬过一次家,当时因为年纪尚幼,还未对故土产生多大的留恋,顶多是想到要离开已经居住了有些时日的地方,离开离家只有百米的便利店,还有刚认识的朋友,不禁产生些许的落寞。
「没关系的,一定会遇到新的人和事的。」
和子妈妈牵着二宫的手,这样安慰道。
二宫年纪虽小,却都明白,但是隐隐地还是偏爱着那一方故土。
正式在新家入住后,二宫陪着姐姐和和子妈妈出去转了一圈。虽然周围的交通还算便利,也有几家大型的市场、飘着食物香气的定食屋和面包店,还有色彩缤纷令人心情愉悦的水果店。
但每次去这些地方,基本都要经过一个长长的坂道,二宫家就在这个坂道的最低处。每次出门前,二宫总要深吸一口气,才如下定决心般往坂道上方,自己想要去往的地方,踏出第一步。
对于刚上小学一年级的七岁来说,那个长度似乎有点儿惹人讨厌。二宫每次关上门,从家里出来后,总那样想着。
距离寒假还有一个月,已经搬来此处第三个月,二宫第一次同和子妈妈准备去千米外的超市,买晚饭用的食材。
大概正式傍晚的时刻吧,因为那时的太阳正橙的柔和。在门口将鞋带系紧,起身要催促打开着门,还在玄关里穿靴子的和子妈妈的时候,从坂道上方滚下几只蜜柑。
橙黄橙黄的,是还未染上红色的夕阳的颜色。长途跋涉般在经过长长带着坡度的坂道后,停在黑色的板鞋旁边。
二宫弯下腰,刚捡起一个,坂道最上方就有人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二宫把那三只蜜柑全抱在怀里的时候,对方已经带着笑容跑到自己面前。
「谢谢。」
接着便大方地伸出自己的小手,问二宫讨手里的蜜柑。
「你的?」
对方听见这句,指着坂道上拎着破了的塑料袋,手里抱着一堆黄澄澄蜜柑的中年妇女,「我们家的。」
二宫眨眨眼,把蜜柑一只只递了过去。
「两只就够了,最后一个给你。」
在递最后一个的时候,对方摆摆手,把二宫伸出去的手推了回来。
「诶……?」
二宫还未表达出应有的感谢,对方倒是抓了抓头发,客气地笑笑,便自顾自跑远了。
二宫还站在原地,和子妈妈穿完了靴子,走过来问了蜜柑的来处。
「那边那个不知道名字,和我年纪差不多的给我的。」
和子妈妈笑眯眯的,「新认识的朋友?」
二宫把蜜柑塞进和子妈妈的购物袋里,往前踏了大大的一步。
「才不是。」
再一次遇见对方的时候,从坂道上滚下来的不是蜜柑,而是颗脏兮兮的棒球。
「抱歉,能不能丢过来给我?」
对方戴着顶深蓝的棒球帽,在坂道最高处冲着二宫大声喊。
能丢上去才奇怪了好吗。
二宫腹诽着,还是将那颗球捡了起来,嫌弃地握在手里,往上面丢去。
力气太小角度太偏,砸到路面后弹了几下又咕噜噜地滚了回来。
二宫抬脚,一脚踩住,又拾起来,举高了球。
「自己下来拿!」
对方一愣,点了点头,便跑了下来。速度有些快,动作有些跌跌撞撞的,拿回球以后也没有立即要和还在上面等着自己的小伙伴们汇合,反而是有些别扭地站在原地。
一时间是夕阳柔和的橙色也揉不化的尴尬。
「怎么了?」
二宫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你买不买《周刊少年Sunday》?」
「不经常买。」
「上面连载的一篇叫《TOUCH》的漫画你有没有看过?」
「啊……那篇,它连载完的时候我才三岁。」
「这样啊……」
「你想借漫画?」二宫转身,往身后指了指,「你走个300米左右的话那里有一家漫画书屋可以借很多漫画。」
「不是。」
对方依旧是有点紧张的低头抓着衣角。
「什么?」
「我是想问……」对方抬起头,一双眼直直地盯着自己。
夕阳西下,从屋子里飘出的和子妈妈煮的味增汤香气正好。
「你会不会打棒球?」
*
虽然相叶和附近的同龄组了支棒球队,但是每周末进行「训练」的时候,基本就是拿着棒球棍瞎挥,或者只是简单的在长着杂草的空地上进行为时一小时的抛接球活动,在被各家的妈妈或者是奶奶拽着耳朵,或因弄脏了刚洗完的衣服而说出的抱怨声中,悻悻地回家。
这样有些吵闹的周末傍晚贯穿了二宫的整个小学生涯,即使开始的几年,总是重复着相同的活动内容,相叶却对此乐此不疲。一直到二宫升到三年级的时候,整支球队才像模像样起来。
休息的时候,相叶从自己拿出来的购物袋里掏出只蜜柑,递给二宫。
「和歌山产的蜜柑,很甜的。」
二宫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从对方手里接过,「我妈喜欢买爱媛县的,所以我从小也喜欢吃爱媛县产的。」
「两个有区别吗?」
二宫细想片刻,「我吃不出来,不过都挺好吃的。」
「只要好吃那就行了。」
相叶用着大人的口吻,对着二宫严肃的说道,一本正经的样子却是把后者给逗笑了。
「你不吃吗?」
剥完一只蜜柑,相叶用嘴咬住,空出双手来,从包里又抽出一张湿纸巾,擦着因果汁而黏糊糊的手,含糊不清地问道。
「我手上都是泥巴。」
相叶又抽了张餐巾纸过去,二宫接过的同时,相叶又把对方放在腿上的蜜柑拿了回来,和自己刚才剥好的那只一起并排放在铺了张纸巾的腿上。
「我帮你剥吧,我最擅长剥东西了。」
「哦?」
「蜜柑,柿子,还有虾,都很擅长。」
说话间已是能看见半只蜜柑的果肉的橙黄。
二宫用纸巾仔细地擦着手,这两天的气温骤降,快要元旦了,气温仍旧是停留在让人略感萧条的冬天,裸露在外的肌肤直接接触到的这份感觉是令人不禁为之一颤的冰凉。
被带着同样凉意的湿巾纸擦过的双手在揉搓后渐渐暖和起来,那只暖色系的蜜柑已经被塞进了自己手里,同时收获的还有相叶咧着嘴的微笑一枚。
「吃吧。」
相叶舔了舔手指头,对着二宫说道。话音落下后两只蜜柑又被塞进自己怀里。
「帮我也剥一下嘛~」
今泉尖着嗓子学着自家表妹撒娇。
「不要。」
相叶拒绝地干脆。
「为什么Nino可以我们就不可以?」
久米指着一边掰着蜜柑果肉的二宫问得理直气壮。
「因为我一天只能剥两个,剥多了手指会疼。」
「撒谎。」
久米冲着相叶吐了吐舌头。
「好,给你剥,明天记得请我吃你家的炸鸡块。」
歪着脑袋想了想,反正自家的炸鸡块也不用自己出钱买,久米便爽快地答应说好。
元旦过年的那段时间,二宫不知道吃了多少和歌山的蜜柑,虽然看起来和自家买的爱媛县的都差不多,但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有哪里不同?」
和子妈妈剥着自家的爱媛县蜜柑,问着二宫。
把剥下的蜜柑皮堆着成座小山,二宫掰下一瓣果肉,恍然大悟。
「因为和歌山的蜜柑不用我自己剥所以吃起来更甜一点。」
和子妈妈吃着蜜柑,表情是不知该怎么接话的哭笑不得。
元旦过后下了场大雪,棒球队变成了雪球队,队里最活泼的几个肆无忌惮地在落满雪花的空草地上跑来跑去留下一串串的脚印。
二宫吃完早饭相叶来了,在门口就把二宫家的门拍地像是在玩太鼓达人。
「别拍了!门快坏了!」
二宫匆忙地套上羽绒服,罕见地穿着鞋子,动作手忙脚乱。
「今天也要出去玩一天?」
「嗯。」
背对着自己,和子妈妈看不见二宫脸上到底是无奈还是期待。
「和雅纪从那时候开始,成为好朋友了啊。」
穿着鞋子的二宫动作没有停,在确认两只都穿好后,仿佛是在和门外人比赛般使劲跺了几下脚。
在说出「我出门了」之前的那声认同和子妈妈话的「嗯」,被掩盖在各种声响中,轻的也许只有自己听得见。
二宫17岁高二那年,棒球队一直活动的那块空地除了草,开来几辆挖掘机,四周围起了高墙。
「说是要造房子。」
「这块地上能造什么房子?」
「不知道。」
相叶同样费解地很。
不过由于棒球队大多都升上高三,正忙着升学考,相叶也就将寻找可以出租或者免费的棒球场的事情暂时搁置,每周末几乎就是往家和补习教室来回跑。
好不容易熬到寒假,补习班给了一个礼拜的假期,相叶扒完中饭去敲二宫家的门,却被和子妈妈告知说最近二宫周末都在打工。
「他不是零花钱够的吗?而且也说过上大学之前,不太想打工啊。」
相叶小声的嘟囔着,递给和子妈妈装着满满炸鸡块的玻璃碗,疑惑地回了家。
没见到二宫的第二天中午,相叶还吃着午饭,自家的门就被敲响。打开门后二宫就抱着快滑板站在那里,脸上不知为何带着点得意。
「你今天不去打工?」
「钱赚到了,就不去啦。」
「什么钱?」
对方将系着蝴蝶结的滑板往自己手里一塞之后,只是牢牢看着自己不说话。
相叶好半天才缓过来,「给我的生日礼物?」
对方嘴角上翘,用力地点着头。
「很贵?」相叶问得小心翼翼。
「明年记得好好回报我。」
相叶摸着滑板,郑重许诺说一定会,接着又话锋一转说自己不会玩滑板。
「我知道。」
二宫看着相叶,表情和回答都耐人寻味。
「那……」
「所以我来教你嘛。」
「Nino你会滑板?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比如?」
「比如……」二宫摸着下巴,「其实我不是人类。」
「哦?那是什么?章鱼?看见大胸会留鼻血的那种?」
二宫举起手想招呼上对方脑袋,最后还是抓了一把相叶的刘海,又嫌弃地在对方的肩膀上蹭着手。
「都是汗,快去擦擦。」
这样地说着。
二宫给相叶单独授课的滑板零基础课堂在一个小时后开课,地点就是在那个长长的坂道。
把滑板递给相叶,二宫指着下方,「你先试着简单玩玩看感受一下。」
「我还是想先看Nino你玩,然后再代入你感受一下。」
「……」
对方的眼神凌厉起来,相叶只能捧着滑板乖乖就范。
「如果我等下刹不住车怎么办?」
「唔。」对于相叶的提出,二宫还真认真思考起来,「……那我在下面等你?」
「行。」
二宫应允,便慢悠悠地走下坂道。
头发有点长,发尾大概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压到了什么有些翘起。下坡的时候刘海被微风吹起,竖起几根,迎着风晃动得欢快。
相叶把滑板放在地上,用一只脚踩住。
二宫终于就位,站在坂道的尽头对着自己挥了挥手,还未看清对方的细致表情,二宫便蹲下身,抱着膝盖,做了个OK的手势。
正午的太阳不算温和也称不上毒辣,相叶还是短暂地眯起了眼。一瞬间有种时空交换的错觉,回到十年前的某一天。
有橙色阳光洒落的,还有蜜柑一圈圈滚落的地方。
相叶正正身子,蹬了一下脚。
滑板带着整个人向下冲去,比那日的奔跑要快上许多的速度。
距离视线中最显眼的那个人越来越近,相叶没有要停下来,脚下的动作反而是在加速。
二宫似是察觉到这点,赶忙原地站起,对着相叶使劲地挥手。
「停——」
扯着嗓子拖长了声音换来的是越发接近放大的相叶的脸,下一秒便是被阻挡住的视线和被对方下巴磕疼了的鼻子,最后是不受控制往后倾的身体和压在身上的重量,以及脚腕被滑板撞上的疼痛。
「疼……」
已经不知道是从身体哪个部位传达过来的疼痛感,二宫把压在自己身上的罪魁祸首推开,才总算爬了起来。
手掌蹭破了皮,晾在空气里是一阵阵不忍忽视的痛意。
「能告诉我你刚才想干什么吗?」
「刚才啊……」罪魁祸首正坐在地上回忆着,「想给Nino一个热情的拥抱来着……」
「……嗯是吗?」
询问的表情笑眯眯的,语气却是与之截然相反的不友善。
「可能没控制住,因为我是初学者啊,所以还不太懂停下来的时机。」
相叶解释地头头是道,二宫无法反驳,只得叹着气说慢慢来吧。
「那你手还疼吗?」
「还好。」
「那就是疼,我去拿创口贴。」
不给二宫说话的机会相叶就起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了。
带着坡度的坂道,背影在视线里逐渐缩小远去,和某日某刻一样的场景。
比那日更可靠的背影,少了点夕阳的点缀,二宫却依旧没有挪开视线。
直到那人消失在视线又再次返回。伤口依旧在那里隐隐作痛,却痛的不是那么地赤裸裸。
二宫在对方帮自己贴上创口贴的时候,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相信过,所谓的心里作用。
自那之后的课程依旧进行着,从午后到晚饭前的那一大段时间,当太阳从黄色变成橙红色后结束。相叶的补习班又开始后,就仅剩晚饭前的一个小时。不过好在相叶领悟性高,到了后面二宫也教的轻松。
当二宫把所有所学的都传授给相叶,对方也能颇为熟练地玩滑板的时候,那条坂道却是被某部月九的剧组给承包了。
「前几天偷偷看了一点,似乎是男方要离开,女主在坂道上奔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场景。」
吃着奶油小面包,二宫对着一旁的相叶解释。
「那不就是抄袭。」
「抄袭谁?」
「我们啊!」
二宫差点被一口面包噎着,「我们什么时候有过这种互动了?」
「放学的时候。」
二宫心有余悸地把手里的面包撕成橡皮大小,才塞进嘴里咀嚼。
「你是说我走得好好的,某人突然从坂道上冲下来然后推我一下害的我把水杯里的温水撒了一身的那次?」
「不是推是抱。」
「重点是在这里吗?」
「我想应该不是。」
二宫一口饮尽杯子里的凉水,瞪了相叶一眼,把对方杯子的牛奶倒了半杯在自己杯子里。
那部月九最后的平均收视率达到了20.8%,二宫家附近的那个长长的坂道一时之间也成为剧迷争先向往的取景地。
「听说情侣一起来,来回走一次的话会永远在一起。」
相叶把从在同班间流传的传闻绘声绘色的说给了二宫听。
「会不会永远在一起,要入土了才能知道吧。」
「Nino你不要破坏气氛嘛。」
二宫撇了一眼从身边经过,十指紧扣的一对情侣,冷淡地耸耸肩。
「如果走一次就能永远在一起的话,那我和相叶氏可能也就一辈子都不分离了。」
明明是玩笑话,相叶却仿佛是当真一般用力拍着二宫的肩膀。
「我觉得说不定会呢。」
说话的时候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同往常一样没了眼白,二宫移开了视线,正对上逐渐被染成橙红的夕日,鲜艳却不刺眼的颜色,一点点地向四周晕开,使最后整个视线里都充盈了温柔的色彩。
「相叶氏。」
「什么?」
「要不要去我家吃饭,今天有汉堡肉。」
「虽然对汉堡肉一般般,不过如果是和子妈妈做的饭都好吃。」
相叶勾住对方的脖颈,一同向着坂道下方的二宫家走去。
在那之后的日子慢慢的过,似与海面一样波澜不惊,却也许会在下一刻瞬息万变。
二宫27岁的那一年,所在的部门在年末最后一天举行了一次聚会。
礼貌性地推辞掉了二次宴,去快要关门的超市抢购到了七折的牛肉糜,舒爽地在店门口点了支烟,手机就响的欢快。
来电的是相叶的号码,接通后却是陌生的声音,说是相叶喝了个酩酊大醉,附近又很难叫到出租车,想问方不方便来接送一下。
虽然同意的爽快,但还是困惑了一下为什么是打了自己的电话。
「因为看到通话记录最多的就是这一个号码,而且也是通讯录第一个。」
对方答得爽快,二宫倒是愣了一下,再一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相叶自从办了套餐后有事没事就打个电话过来,有时只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有时是提醒二宫不要忘了当日的约定,有一次还神秘兮兮地把自己叫到门外,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在电话那头用着得意的口吻说着「看今天的夕阳像不像蜜柑。」
「一点都不像。」当时的二宫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有必要为了这种事情打电话吗,发个邮件就好了。」
「发邮件怕你不能及时看到,而且我想听Nino的声音啊。」
「你都听了快20年了。」
「好东西不嫌多嘛。」
「我的声音算是好东西吗?」
虽然嫌弃着,二宫还是站在自家门口盯着那轮夕日望了好久,然后在彼此安静了几秒后,听到了相叶的回答。
「对我来说是。」
「那还请相叶氏为其支付昂贵的费用。」
「蜜柑行不行?」
「不行。」二宫否决地彻底,「而且为什么又是蜜柑?」
「因为快春天了啊。」对面的人似是轻笑了一声,「Nino你转头。」
应声转过身子的时候,对方正站在那个坂道的最高点对着自己挥手,然后把手里的两个橘子放在地上,朝着自己滚了过来。
黄澄澄的圆形物体在坂道上顺利的滚出三米后,大概是碰到什么阻碍,没有继续往下进行探险,而是停在了原地。
「根本没有滚过来嘛。」二宫忍不住抱怨。
「大概是撞到什么小石子之类的东西了,又不是非常的圆。」
「那你二十年前的那些蜜柑是怎么滚下来的?」
「可能是命运又或者是天意。」
二宫笑出声来,「你这是在告白吗?」
「不是。」对方否认地爽快,「谁会用这种老套的话来告白啊。」
「那你会用什么方式和喜欢的人告白?」
「这种事情,问起来就没有惊喜了。」相叶在远处把手指贴上嘴唇,做出嘘的手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在那之前……」
「什么?」
「地上的蜜柑你真的不要了吗,高木家的小屁孩已经捡起一个在用嘴咬了!」
*
相叶的体重比二宫想象中的轻一些,身上的酒气比想象中重了许多,还在自己耳边用黏糊糊的声音喃喃自语,其中没一句二宫能听懂的。
「喝这么多,你是昨天被喜欢的人甩了还是中了五千万彩票啊。」
「唔……」相叶眨眨眼,看着头顶黑漆漆的天空居然真的开始思索起来。
「这个问题你可以不用回答。」
二宫搂着对方的腰,在路灯一盏明一盏暗的路上,艰难地前行。
脚下的路并不平坦,二宫在昏暗的灯光下,努力挪动着步子。
好在相叶聚餐的地方离家也不算太远,只是经过那个坂道的时候,比平地花费了二宫更多的时间和力气。
两次踉跄后才把走路歪歪扭扭的相叶送到家门口,又帮对方捋了捋背。
「自己能开门然后走到房间吧?」
「嗯……」
「那我走了。」
有些担忧地踏出两步却又被叫住。
「什么?」
「今天还是算了。」
「……哦。」
「明天!明天下班了我去找你。」
「有事?现在说也可以啊。」
不知道是否清醒着的那人摇摇头,「现在这个状态不行。」
声音很小却是坚定。
二宫看不透对方在想什么,只是回答着说好,又嘱咐几句后,才放心离开。
第二日相叶直接睡到了正午,二宫在早上来过,见其还昏睡着就随口帮忙编了个理由替相叶请了假。一日的工作结束后顺道买了点炸鸡块和饺子就去了相叶家。
「所以呢,昨天晚上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还在进食的人明显被问住了,睁着眼睛牢牢盯着自己。
果然是不记得了。
二宫用竹签扎上炸鸡块,准备用进食的行为来结束这个还未开始的话题。
「那个啊,Nino你先把竹签放下……」
「嗯?」
不约而同放下手里的东西,四目相对。
被炉桌下的彼此的脚趾不经意碰在一起,又反射性地离开。
「昨天,我本来想告白的。喝那么多酒就是为了壮胆。」
聆听的那人微微地垂眸,竭力控制住情绪后问然后呢。
「但是觉得喝完酒以后,再和人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太过失礼,最后还是放弃了。」
「……所以你?」
「所以我今天把Nino叫过来,想要好好地,正式和你传达一下我对Nino的心意。」
对面的人嘴还微张,好不容易反应了过来,相叶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我喜欢Nino。不是作为朋友,而是作为恋人的喜欢,更甚者是想要成为家人共度一生的喜欢。一开始只是想着,想要和这个人成为朋友,然而日子渐长,年龄逐增,察觉自己的这份感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到了成年之后,才意识到,啊……这大概就是喜欢吧。有那么一点像幼稚园的时候把糖偷偷塞给喜欢的女孩子,又像是初二的时候,想要保护同桌一个长得可爱又挺柔弱的女孩子的心情,亦或者是高一的时候,疯狂地收集一个女爱豆的海报和写真。但归根结底还是不同。想要牵手和拥抱,甚至是其他的肢体接触,有什么好的东西第一时间想分享给你,或者是送给你让你一人独享,偶尔会在睡前想到你的脸,即使只是匆匆一闪而过,早上出门的时候会刻意在门口磨蹭几分钟,想着哪怕搭乘不同的公车至少也能同行一段路,和别人谈论起你喜欢的事物会想起你,说起我钟意的东西还是会想起我喜欢的你。虽然并没有那么多的次数,但是总是在一个不经意间就出现二宫和也的名字,二宫和也的脸。『为什么呢。』总这样思考着,有的时候,的确会出现莫名其妙突然一整天都浮现一个人的脸的情况,但是那一刻不会觉得喜悦啊,也不会觉得,能相遇真是太好了。就这样一点点地,逐渐确认、肯定,到现在的坚信不疑。『我喜欢二宫和也。』没有也许没有大概,更没有我想我应该。就是切切实实的喜欢,由某一次的相遇做基底,加上很多很多年的相处,最后聚合成这样一份坚定的心情。然后等到某日,告诉可以和我共享心情的,这个唯一的人。」
二宫的回忆里,似是第一天看到相叶一下子说出那么多的话,对方也似乎被自己给吓到,摸着玻璃杯小口喝着乌龙茶,一双眼睛倒还是不忘盯牢自己。
二宫也拿起玻璃杯,喝下一大口乌龙茶,摸了摸胸口。
「我也会。」
「什么?」
「在放学后放慢脚步装作正好和相叶氏同时下课。」
对面人的眼睛亮了起来。
「不过已经忘了什么时候喜欢上相叶氏。等到发觉的时候,已经是无法自拔的地步了。可能这么说有点夸张,不过总是在面对相叶氏的时候会有『虽然很讨厌,但是是相叶氏想要做的事情就陪他去做吧。』不是勉强而是心甘情愿,因为是相叶氏,只是因为这样,所以什么事情都可以陪他去完成。也许是友情吧,也许是过了界限的友情吧,这样一点点进化,到了最后发现,已经是偏向于『爱』的喜欢了。但是不敢说,越是熟知就越是害怕,就这样不知多少次停下了脚步。直到有一天,那个人主动走到了我的面前,直到他用我想要拥抱他的力度那样来拥抱我,直到那个有一天成为了今天。所以……对不起,这么晚才坦白。」
「没关系。」相叶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柔和,「只要没有错过就不算太晚。」
还可以牵手拥抱,去感受其实并没有那么美丽的日出日落,潮起潮落,鸟语花香,天高海阔。还有从未一起完成过的这与那。
两个人一起。
握住自己的手是暖和的,从那方传来的情感也是。
要与被炉一样,将整个冬天融合成自己的温度那样的温暖。
「不过之前我记得有谁说过,不会用老套的告白方式的。」
「这不是老套,是真情流露。」
「感觉似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相叶笑着,「但是我还想知道多一点。」
「什么?」
「Nino对我有多喜欢。」
二宫立马侧过了脸,盯着墙纸上的图形假装认真。
有些过长的头发下是偷偷红了的耳朵。
「此时此刻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相叶伸手去摸对方的脸颊,让对方的视线放回自己的脸上。
接着等待二宫的是越来越近的相叶的脸和一把沙哑的嗓音说出的一句。
「等到接吻之后说也来得及。」
*
靠着平时积攒下来的那点积蓄,二宫在37的时候和姐姐一起给双亲买了间新房,面积不大的一室一厅,环境较为幽静,商场离家距离不远,车站也就在千米之内。
买房合同签完后二宫去了趟银行,对着存折里的数字叹气。
「你买之前不是还挺高兴的吗。」
「当然高兴,只是原来那套问题太多,本来还想大修一次的,看来是要再熬两年。」
「如果Nino钱不够的话,装修的费用我来出好了。反正那房子我过几个月也要住的。」
二宫合上了存折,对于相叶的建议没有同意也未否决。
「你不会对我见外吧?」
见二宫闷着不说话,相叶试探着问了一句。
「没有。」
「那就……」
「一人一半。」
相叶进行了片刻的思索,「也行。」
等二宫那间房装修完毕正式入住的时候,正好是秋冬交叠之际。
相叶从一大早开始神态就各种不自然,偷偷摸摸不知道去外面瞒着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回来后又闷声不吭少了往日那份热情。
二宫对这个人了解地透彻,假装什么都没有察觉任他去。
「回去啦?」
相叶靠着墙壁,对着正在自家玄关换鞋的二宫问。
「嗯。」
「我送送你?」
「就一个坡的距离而已。」
「这个坡上面最近很多小孩子在那边打闹,我怕你……」
「怕我什么?」二宫站起身来,伸手握上门把,有些好笑地看着相叶,「怕我被只有我身高一半的小孩子给欺负了?」
「应该不会。」
二宫笑着推开门,踏出几步后相叶还是满脸笑容跟了出来。
不用回头确认也能察觉到的事情,二宫在原地停住,假装确认口袋里的皮夹,在相叶走到身边的时候,时机恰当地把皮夹塞回,迈出了步伐。
一路上伴着夕阳,两人都安静地没有说话。
脚下的坂道大约是经过长时间的雨打风吹,路面有点坑坑洼洼的,相叶低着头,小心地确认着道路。
一步又一步,小心翼翼的。路程不长,很快就到达二宫家门口。
「那我回去了。」
「就这么回去了?」
「嗯?」
「你难道不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吗?」
相叶一愣,把手伸进裤子口袋。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说着用出汗的手掌紧紧握住那个小方盒,「那Nino你先把眼睛闭上。」
「不要。」
「配合一下嘛。」
「你八年前已经给过我这种惊喜了。而且我已经到网上搜过型号了。」
「诶?」
「相叶氏你下次应该把发票塞到我看不到的地方。」
「我塞我皮夹里的你怎么看到的?」
「刚才出门帮你买樟脑丸的时候顺错了钱包……」
「……」
「抱歉。」
「不用道歉啦。」
「我去查型号只是有点……在意。」二宫别扭地摸着鼻尖。
相叶倒是一瞬间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放心,是买给你的。」
「因为之前你给我买的那个还没坏,所以有点好奇。」
「我知道。」
「而且你手里买的这个特别贵。」
「我知道。」
相叶终于把戒指盒掏了出来,「用积攒下来的几年的年终奖买的。」
二宫把手伸到相叶面前,把还完好的银戒秀给相叶看,「这个还没坏。」
「Nino,人有十个手指。」
「你还准备再买八个?」二宫提高了音调。
相叶微笑着去摘二宫手上那枚有些年岁的,「我给你戴上。」
「不要。」
二宫收回了手,同时收获了相叶的热切眼神。
指了指自家的门,二宫在橙红的夕阳下缓缓地开口。
「去家里再说。」
收到相叶的戒指后没多久,相叶就正式搬进门牌为二宫的房子。似乎与过去没有多大改变的相处方式,饿了就一起同门采购食材,困了便钻进同一条被子里。
在停电的时候会在有少许月光的客厅沙发上并排抱膝坐,冬天的时候会裹着同一张毛绒绒的毯子互相依偎。
生活似及一池春水,偶尔微风过境才会被吹皱,泛起浅浅的涟漪。
「我小的时候,想过以后要买幢大别墅,三层楼带花园和游泳池的那种,还要一辆跑车。」
相叶把原味小曲奇咬得咔擦咔擦响。
「可惜现在你只能住在两层的独栋里,到了夏天都是蚊子和小飞虫,下暴雨的时候倒是有机会在底楼游个泳。对了,你还有一辆破烂的自行车。」
「现在这样就够啦。」相叶舔舔手上的糖粉,「太过幸福的话,会承受不起的。」
「相叶氏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就是现在这样,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的意思。」
相叶把空了的铁盒挪去一旁,又拿了一盒巧克力曲奇过来。
「大晚上的不要吃那么多甜的会蛀牙。」
「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我那盒只吃了六块。」
「那也不行。」二宫一掌拍上曲奇盒,「这盒我要送给隔壁的。」
「为什么送隔壁?」
「刚才下午隆之介分了我两个蜜柑来着。」
「我过去那么多年分了你几十斤的蜜柑!」
「现在我们不分你我。」二宫把曲奇盒从相叶手里夺过,「去刷牙,顺便把你掉在地上的饼干渣清理干净,晚上要是招来什么虫我就……」
「你就怎么样?躲我怀里?」
二宫把盖在腿上的毛毯拿起,把相叶裹住按在沙发上,看着对方在自己身下做无谓的挣扎。
「我就往你所有的小饼干上都喷上杀虫剂。」
*
相叶小时候曾天真地以为,关系好的家人是从不会吵架的。
待到年龄一点点增长后,就意识到,那时的自己果然傻得天真。与美千代拌过嘴,被胜久胖揍过,还和裕介共同抢过一块炸鸡,当然最后都以和好如初收尾。
小吵怡情,大吵伤身。
裕介曾这么对自己说过。
「不过如果真做错了什么,还是及时道歉比较好,虽然说喜欢的人能无限制容忍你,但不代表不会受到伤害。」
相叶一只手提着重重的购物袋,想着如果不小心摔坏了一个限量版马里奥手办该采取什么补救措施。
虽然自己的确是无意之举,但是方才讨好地要去帮二宫拎动作的举动被冷冷地驳回,现在对方正与自己隔开了半米,一言不发地走在后头。
不是没有经历过互相争吵过的时光,也曾赌气说过分手之类的气话,但是最后在某时某分某秒,谁还是会敲响谁的房门,低着头说出一声对不起。
手里的物品在时间流逝和气氛越发凝固中变得异常沉重,距离到家还有一个坡道的距离。
手表上的时间显示正好是傍晚的六点半,坡道上正有几个邻家的小孩子在嬉戏打闹。
「当心点,不要摔跤了。」
经过的时候,相叶善意的提醒。
带头的空太拖长声音说着好,然后看看相叶身后绷紧脸的二宫,眨巴着眼睛向相叶提问。
「二宫叔叔生气啦?」
相叶摆摆手,对着空太使劲眨眼睛。
对面的空太不知道是心领神会还是误解了什么,对着相叶拍拍胸,说着再见。
相叶猜不透小孩的心思,只得又嘱咐几句,便向前去了。
没走两米便是被二宫拉住了衣角,正欲转身,背后的人便圈上了自己的腰。
「Nino,用二十年前的言情剧里招式是不是有点过时了?」
调侃间脸上尽是二宫看不到笑意。
「坡道上没站稳扶一下,空太刚才挤我来着。」
二宫身边的空太识相地向着二宫道歉,「对不起。」
「没事,去玩吧。」
空太和身边的同伴笑眯眯的跑去了一边。
「还生气吗?」
二宫想了想,手摸上对方的臀部,狠狠扭了一把。
在相叶痛的龇牙咧嘴中开口说,「现在不生气了。」
摸摸还有些隐隐作痛的地方,相叶对右后方的二宫伸出手。
「既然东西不让我拎的话,那就牵个手吧。」
「37了,不要。」
「73也可以牵啊。」
「那就到73了再说吧。」
二宫拍掉相叶的手,在有夕阳的坂道上,大步向前走去。
同所能看到的景致一起,被笼罩上了淡淡的柔光。
那日相叶在将买好的东西放进冰箱里时发现少了两条牛奶糖,二宫只说着大概是在哪里掉了。
「这袋子也没漏啊。」
相叶百思不得其解,二宫只是坐在餐桌上,喝着啤酒不说话。
同日夜晚,佐藤家的空太因为在被窝里偷吃牛奶糖被打了三下屁股,第二天看见相叶上班路过自家门口第一次没说早安,只是对着相叶做了个大大的鬼脸,然后别过脑袋,怒气冲冲。
相叶啃着切片面包,满是不明状况的无辜。
在相叶快要过48岁生日的时候,得到这边一带要拆迁的传闻。
「说是要造商品房,听说几年后就要动工了。」
「那在这边还能住多久?」
相叶说不知道,能住一天是一天吧,就是有点舍不得。
再过了几周的时候,似在推特上有了一个回顾经典日剧的活动,曾在那条坂道上取景的那部剧排了第三。相叶某天下班回来的时候,坂道上如几十年前那样,又凑集了不少剧迷。
有年轻朝气的面孔,也有比自己年纪大,脸上已满是岁月痕迹的长辈。
举着相机和自拍杆,用着科学的方式将回忆记录下来。
相叶第一次放慢了脚步,侧头去打量这些人的脸。
大多是带着欣喜的表情和淡然的微笑。
哪怕在何时遇到过不如意的事情,哪怕几分钟之前还在为一些琐事而困扰,但是此时此刻表情还是愉悦的。
人在遇到喜欢的,美好的人事物的时候是微笑的。
哪怕生活中这些事物只会占很小的一部分比例,但是想到他们的时候还是会感到幸福。
唱一首欢快的歌、看一部喜剧、吃一块草莓奶油蛋糕,来一场放松身心的旅行。
人在独自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会感到愉悦与幸福。
然而呆在一个没有空调的冬夜的房间,吃一盘不是非常美味的麻婆豆腐,整理着被雨水浸湿的地板,或是看一部无聊的惊悚片,却依旧不会感到厌烦的话。
大概是因为有谁陪伴在身边吧。
——总有一天恋爱会变成生活,生活会变成喜悦。
而喜悦来自于与喜欢的事和物相遇,或是和喜欢的人去做一件平凡的事情。
烟火大会上短暂的花火不一定是因陪在身边的恋人而绚烂,为了谁而咬牙坚持努力和为了自己梦想而不断拼搏的汗水都是一样地熠熠生辉。
一个人生活可以很幸福,两个人陪伴亦可收获别样的感动。
然而对此时此刻来说,那一栋两层楼的独户里藏着的,是属于自己的人生。
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最后上演出的,可能并不是轰轰烈烈,却也足够去回味的一生。
相叶吸吸鼻子,突然很想要加快脚步。
年幼的时候,喜欢下坡多过上坡。但是等到懂事后,发现可能上坡更为轻松。
只要拼劲全力不顾一切向上走就行了。
曾这么想过。
但是仔细回味的话,还是更喜欢下坡。
因为下坡的话就可以见到二宫和也了。
蜜柑也好,滑板也好,相叶雅纪也好,只要经过这个坡道,就一定会有一个二宫和也在下面等着,拾起蜜柑,停住滑板,对着自己说欢迎回来。
可能表情有点不情愿,还有一些小小的抱怨。但是没关系,这样便已足够。
一直这么想着。
能看见对着自己挥着的手,还有在夕阳下地上的影子。
「相叶氏,肉豆蔻粉买了吗?」
掏出口袋里的小瓶子递了过去。
二宫拿在手里确认着,「这是花椒粉。」
「诶?上面都是英文我看不懂。」
「那下面还有价格标签啊。」
「我就是看的价格标签,它和花椒粉放在一起嘛。」
「大概是弄混了。算了,回头放麻婆豆腐里试试看。」
大门虚掩着,飘出了味增汤的香气,混合着百米开外的面包店香甜的气息。
刚升上高三的空太手里拿着热乎乎的章鱼丸子路过,牵着的是刚上幼稚园的妹妹。
对着两人打完招呼后吃完最后一颗丸子,抱起了年纪尚小的梨音走上坂道。
云层堆积地厚厚的,从哪户人家传来拍被子的声音。
二宫打开门,走进了屋子里,相叶跟了进去。
窗口投进的夕阳洒了满地的橙红。
电视机里放着时下最热的综艺节目,画面里的主持人已笑得弯了腰。
桌上有半只剥了皮的蜜柑,相叶拿在手中,掰了一瓣喂进嘴里。
「呐,Nino,今天的晚饭吃什么?」
边说边嚼着甜甜的果肉,对着厨房正在忙活的人,轻声地走了过去。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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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很多坑,设定有趣一点的或者是小甜饼都有。但是想了想,个人觉得坑里,这篇的剧情更适合一点儿当贺文w
提前说一声竹马日还有相叶氏入社日快乐!
以上,今天没有很多的碎碎念~感谢看到这里的你。